来到乡下外婆家，偶然在老屋中发现了一对老式的柳桉方几。几上堆满杂物，布满灰尘，外漆显得十分暗沉，看样子已经许久未被打理。但这丝毫掩盖不住方几的“光芒”，周身精细的水波、云彩纹样，令其从众多杂物中脱颖而出，于是我向外婆问起方几的由来。
这对方几长宽均是52公分，高60公分，外观呈红棕色，面心平镶，抹头见明榫，与八仙、六仙桌外形类似，但体型较小，是外曾祖母的嫁妆。上世纪20年代，尽管知识界、文化界逐渐流行自由恋爱婚姻，但旧式包办式婚姻仍是社会主流。此后，婚礼逐渐由繁入简，基本在经过合婚、相亲、放小定、放大定的程序后，女方便会向男方家中过嫁妆。这是一件相当隆重盛大的事情，通常显示了女方家庭的经济实力，包括日常用品、家具、箱笼、铜脸盆等，往往成双成对。
这对柳桉方几最早用于放置茶具、水壶等。之后慢慢开始成为孩子们玩耍的天地，大人们在厨房做饭，邻居家的孩子们便会凑一起玩游戏，有时甚至直接在上面摆上饭菜，当作一张小饭桌。除了这对方几之外，当时还有和方几配套的椅子、柜子、桌子等，如今都因年久破损而被丢弃，现在想想实在可惜。
虽然平日里，大家已不再频繁使用这些老物件，但当我再次提起这些物件的历史时，外婆的眼中仍透露出对它的喜爱和怀念。连忙让我将这对方几拿出屋外，用软布轻轻擦拭表面的浮尘。而当我问起是否要在其表面打上一层薄薄的蜡时，外婆却连忙阻止了我。开始我有些困惑，这些老物件由于长年未被打理保养，表面都已经显得十分暗淡，还有多处划痕磨损。但之后外婆的话让我明白了其中的缘由：“这对方几上有许多以前的印记，不少是我年少时划下的刀印子。小时候我对上面的云彩图案特别向往和着迷，恨不得将方几上的几片云彩都用小刀挖下来，因为这些印子我也没少挨骂。”说到这里，外婆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，滔滔不绝地向我说着自己的童年：“记得有一次，我不听劝阻，站在方几上乱蹦乱跳，结果摔了一跤，额头上还留下了疤痕。为这件事，你老太太罚我一整晚不能吃饭，我边哭边抱着凳子在屋外站了20分钟，你老太太就心软了。这些场景一下子冲入脑海，就好像发生在昨日。现在想来，父母真是为儿女操碎了心。”
如今，每逢家中祭祀或是逢年过节，我们总会从小屋里取出这对方几，把它们放到院中，仔细擦拭一番，通通风，它们俨然已经成为家中无声的一员。遇上家中凳子数量不够，还会把方几当作临时的板凳，它们仍然十分结实。
虽然现在市场上不乏时尚美观的小茶几，但外婆依旧舍不得将这对老式方几“抛弃”。虽然家里的各种老物件都已不复往日的光鲜亮丽，在年轻一代看来或许只是些用不上的杂物，但对老一辈的人来说，这些旧用具往往有着别样的意义。伴随几代人走过春秋寒暑，老物件上往往留下岁月的刻痕；而正是这些刻痕，时常勾起我们对昔日美好时光的怀念，因而弥足珍贵。
发表于 2021-4-15 08:30:25